五月五，又逢端午门楣插艾，粽叶飘香，街头巷尾尽是熟悉的清甜。记忆里，外婆总在端午前半月就开始张罗。她戴着老花镜，把糯米倒进陶缸浸泡，水要每日一换，说这样蒸出的米才够软糯。箬叶在井水里反复揉搓，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叶片经络，连叶尖卷起的小角都要展开抚平。蜜枣是去年秋天就晒好的，裹着糖霜在瓷碗里发亮；咸肉则藏在腌菜坛底，掀开木盖时，陈年的酱香混着肉香直往鼻尖钻。

在潍坊高密，端午的韵味更是别具一格。清晨的街巷里，小贩挑着竹筐，筐里是带着晨露的艾草与新鲜的香包。外婆总爱牵着我去挑香包，她粗糙的手掌包裹着我温热的小手，在琳琅满目的绣品里仔细端详。“这五毒绣得活灵活现，” 她用指甲轻点香包上的蜈蚣，“再配上咱高密的薄荷叶、艾草碎，邪气近身都得绕着走。” 回家后，她踩着板凳往门楣挂艾草与桃枝，红绸在她布满皱纹的指尖翻飞，一边系还一边念叨：“桃枝避灾，红绸纳福，俺孙儿要平平安安。”

端午前一天，外婆的灶台永远最热闹。她把大黄米磨成粉，舀一勺槐花蜜揉进面团，蒸笼里垫上泡软的粽叶，蒸汽腾起时，整个院子都飘着蜜香。绿豆糕的制作更讲究，要把绿豆泡到豆皮自然脱落，再用石磨细细研磨，外婆推磨时，白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额角沁出的汗珠在晨光里闪着光。我总爱蹲在灶台边烧火，火苗映得外婆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她时不时往我嘴里塞块试吃的糕点，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暖到心底。

胶河畔的龙舟赛开始时，外婆会搬两把竹椅，把五彩绳仔细系在我手腕上，五种颜色的丝线被她编得紧实又漂亮。锣鼓声响起，龙舟如离弦之箭破浪前行，外婆比我还激动，挥舞着手中的扇子大声呐喊，喊到兴起时，还会把我抱上膝头，让我看得更清楚些。

端午的味道，是粽香，是雄黄酒，是龙舟竞渡的鼓点声声。系一条五彩绳，挂一束驱邪的菖蒲，千百年的习俗里，藏着中国人最朴实的祈愿 —— 平安康健，岁岁年年。而在我心里，端午的味道，更是外婆围裙上的米香，是她鬓角的白发，是那些被爱意填满的岁岁年年。

这个端午，无论你身在何处，愿有人为你备好热粽，斟满香茶。若不能团聚，也别忘了给牵挂的人道一声：“端午安康，诸事皆‘粽’意。”

 （作者：林琳  张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