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魏来祥先生
(魏德强)
2018年2月8日我的父亲走了,永远的......八十几天没吃一口饭,仅靠针药维持的老人再也没有气力与病魔抗争了。一只眼睛张开着,已经两个多小时,这是近期从未有过的现象,我知道,他是在等我,他有话要对我说……
我坐在病床前,抚摸着爸爸略带胡须的脸庞,带着呼吸器的他急促的喘息着。我清清楚楚的看着老人家眼睛一点点的闭上,监控记录仪上的数据线由曲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我求证大夫,她说,我的父亲真的走了……
(一)选择
我立即取消了所有的工作和计划,下午和次日还有满满约定的二百人的人和事,快五十岁的我才明白,父亲离世是人生最大的事!其他事以后还有机会弥补。父亲离世操持后事,没得选择,况且,他是我们近30余口大家庭的天!
因为年关,因为约定,因为大家都忙,在紧张的安排后事间隙我取消近期所有活动的信息一个个发出原本这两天是我一年里最忙碌的两天。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令我感动的是,所有的人都给了理解安慰的回复。
(二)吊念
丧礼办的挺隆重,来吊唁的人很多。亲戚,朋友,领导,同事,同学,邻居,社会各界……
因为父亲是抗日,抗美,解放战争老兵,相关部门和抗战老战士志愿者也来吊唁并提取资料纪念。毕竟参加过抗战的健在老人越来越少了,音容场景将永远成为记忆。感谢这些有大爱和责任心的志愿者,他们主动无私的善举,让抗战老兵得以留下永久印记,有句话叫盖棺定论。
感谢各界的朋友吊唁,众口一词的赞许,由衷真诚的尊敬。或工作,或家庭,或为人,或助人,或关爱,或慈祥,或自立,或勤劳,或履历……无论哪方面都有满满的褒扬。我坚信,这些都是真实的,这也是我们家人得以在所有人事前昂首自信的理由。我认为这就是父亲最大的、宝贵的遗产,也是儿孙要继承的。
(三)等待
儿子在万里之外的英国读书,圣诞节时,他要回来,我不许。我知道,父亲快不行了,还是等到那个时候来送一程吧。
父亲是下午一点走的,当时地球的另一端是夜里,联系不上,获得信息时,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当地有三天丧事不用查日子的习俗。定行程,买机票,倒车,接送……一万多公里,从英国到德国中转,再转高铁若到达现场,早已晚了!感谢朋友的积极帮助!换票,接送……尤其是路祭时,所有人都故意放慢速度,心知肚明的等待着老人唯一孙子的到来。不停地看表,感觉表针走的太慢了,现场的流程又太快了。上天保佑,真的能安全的抵达吗?不停地有人反馈进程,快到了!快到了!真的好紧张,全场的人都在期待,都在注视大门口……
来了,来了!穿着孝衣的老人的孙子跑着来到现场,全场感动,很多人留下热泪,让爷孙在此刻相见,护送最后一程,终生无憾!
真诚感谢所有帮助和祝福的朋友!
(四)母亲和父亲
比父亲小9岁的母亲,从开始就有一种自然的依赖,甚至有时会有一点小脾气父亲总是让着她。长期参战留下病根,弹片在身,久久不去,父亲在50几岁的时候身体就不好。
细致入微的母亲严令家人:不得让父亲生气!家有8口人,当时生活有些困难,脑筋灵活的母亲提议做点小生意 ,于是,起早贪黑去卖冰糕、卖面包、卖糖水……妈妈为主,爸爸送货,挺好的进项贴补家用。我小时候也常跟着去卖东西,卖什么,我也吃什么。记着生活困难时,我还和爸爸一起从树上打下槐花做成饼吃,小时候天真的我总觉着母亲是一把手。
每天早晨,父亲总是将早早泡好的茶水端给母亲。母亲做点生意在外较多,家里做饭多是父亲的活,我从小就爱吃父亲做有味道的菜。还记着,单位发猪头,猪蹄子,父亲放在炉子上,用铁钳子燎。一次,到点了,我还不睡觉,说:吃一个爸爸弄得猪脚再睡……
爸爸住院了,也早已花甲的妈妈天天到医院陪伴,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握着,贴贴脸反复说着: 好了,我们就回家,几天不吃东西,怎么能行?!不吃东西的天数,她清晰的记着,累加着……也常问我: 你爸爸到底什么病?大夫怎么说?含糊以对的我们,默默流泪,爸爸是胃部绝症!这怎么能告诉她呢?!
一生坚强从不服输,在父亲面前总觉着是小妹的母亲,伤心流泪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紧紧握着但明白越来越远去的手,恐惧无助和悲伤绝望萦绕着她。
她提议,给爸爸准备走时穿的衣服,并亲自挑选。我知道,母亲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好强的她明白了,老天爷有时也帮不了你!走时,母亲哭的很伤心,我知道,她的心情与所有人都不一样,近70年的情感,能懂得的又有几人?她说,如果你爸需要我同去,我立即同往!
出殡路祭时母亲提出要现场观看送行,很多人不同意,我说就让母亲送最后一程吧!现场她一直没有哭。孙子从万里之遥赶到时她不让孙子到她跟前说,先给爷爷磕头!一会,忍不住与孙子抱头痛哭,全场动容!……
(五)过往的追忆
压力催生的现代生活节奏太快了,每天做不完的事侵占着有限的人生,原本应该关注珍惜关爱倾听的事情
因忙的理由而后推。当想再开始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
早想带父母亲去海南,没有成行,此刻成为永远的悔!终于明白:要做什么,一定尽早,尤其是在孝敬老人方面!不然就没有机会了,真的!
父亲静静地走了,当我也静静地想着他的时候,过往的景象眼前浮现……。父亲少小离家走四方下过煤窑,打过鬼子,抗美援朝,解放战争隶属林彪115师,他说,电影《集结号》就是他参与的实景!当过炮兵、步兵、侦察兵,做到连长营长大队长。专业后做过厂长、经理、书记……当时的领导说,老魏再困难从未向组织申请过救济,给也坚决不要!说留给更困难的。
各类荣誉勋章、立功证书回放着战斗时的腥风血雨,革命无畏……45年参加革命,离休,享受副市长级医疗待遇……
父亲走时,共产党旗加身,当之无愧!
爸爸从未打过我,仅有的一次是用举起的扫帚吓唬我。因为爱玩火的我将邻居家的栅栏给烧了。那时,我6岁 ,我怕血,有次手上淌了点血,立刻晕倒在老爸怀里。小时候都是爸爸带我去洗澡,躺在他怀里 任其给我清洗
77年上小学一年级,没有书桌,书包,不会木工活的爸爸给我和姐姐做了还算像样的书桌,妈妈缝制了最普通的蓝色书包,书桌书包的样式,至今清晰如旧。
学习上,爸爸从不给我压力,一次,初中考试,我准备不好,好强的我就不想去考了,想了诸多不去的理由 ,后来是爸爸送我到学校,参加了考试 。
86年高考,格外紧张,爸爸早起来给我做最喜欢吃的韭菜炒鸡蛋。由于紧张发挥不好未能进入重点学校的我 没听到爸爸一声埋怨。
爸爸有五朵金花的女儿,那个时代是扎辫子的,现在想起 扎辫子确实需要时间和耐心,这个活常常是由爸爸来做的,姐姐们经常谈起老爸扎辫子的幸福。
那时没有暖气,冬天格外寒冷,三姐、五姐的手特别好被冻破,用纱布一层层包扎防冻的活也常常是老爸去做的。
为了安全,严禁女儿晚上外出,几点之前必须回家是铁的纪律!而作为男人的我,则可以适当宽松些,懂事后才明白,这就是爱……此刻,我越发理解好哭的姐姐了。
原本话语不多的老爸,年事已高时习惯以手势表达意思,经常配合着做出V字和OK等手势,在病重期间翻身时都是手势表达了 ,就是这位平日话语不多的父亲,回忆起抗日、抗美,解放战争的亲身经历时,却思维敏捷,口若悬河,俨然回到硝烟战场的革命老战士!让前来采风的全国抗战志愿者敬佩不已 。
在纪念抗战70周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父亲抗战老兵勋章和慰问时父亲好像年轻了10岁 ,带满历次战争获得立功勋章的父亲拍了张光荣照片,没想到,这张照片也成为了为老人家送行时的遗照……
那时候家门口上梁上是有政府颁发的各种荣誉牌子的评定是公平公正的,五好家庭 军属光荣 助人光荣 ,我们家是年年都有的,现在还保存着。后来不评定了,但五好的家风依旧,这来自于父母的一贯教诲。
小区家周围院子卫生几乎都是爸爸打扫的……
(六)孩子和父亲
作为传统家庭,我们的家人撑得起孝顺二字。从86年二月二开始姊妹就轮流每年为父母过大寿,32年从未间断……
不让老人生气是家规,大人小孩没人逾越,只要老人愿意,随时安排外出游玩,走亲访友,留下美好瞬间。
父亲病重期间,姊妹兄弟轮流昼夜陪护,长期卧床 帮助翻身、拉撒处理是最经常的活。有时两三分钟就要翻一次身,后期住院4个月没有一点褥疮,连院长大夫都说是奇迹!
女婿儿媳对父亲的真情实感。对老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和祝愿。陪护照料与亲生子女并无二致 ,懂事真心的小辈们在父亲病重期间都成熟了许多,接送问候 时刻准备着。什么都心中了然的父亲从未安排过后事 从未提出任何要求,病榻上的老爸从未有过一丝的焦虑不安。走时,也是分外的安详心静。我们知道: 老爸一直很放心,无需安排!他知道我们会与母亲一直幸福的前行……我们也知道,成功路上处处有着父母不断的加持!
这难道真应验了甘泉寺惟正大师说的:我们不能留住生命,但能走的安详?!
(七)我的遗憾
爸爸,我感觉有说不完的话想对您说,我再也没有机会听您讲述曾经的故事了。真后悔以前为什么不更多些的带父母转转……灵堂前,我无数次的注视您的照片,我曾以为,父母会永远与我们相伴,永不分离的,当获知病情时,我感觉天塌了。世间为何必须要有悲欢离合呢?!
我原本是不想火化的,但家人都说,父亲革命一辈子,最听党的话,精神长存都是一样的!那一刻,我嚎啕大哭……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 伤心时男人的眼泪!
(八)父亲, 今后的道路,请您放心!
离开了父亲的家 今后怎么办?我知道您对我们的期盼。我知道您未说出来的隐隐担忧。团结和睦尊老爱小不是一句漂亮话,而是每个人切实的行动!
只有无我舍得博爱大度的心态才能赢得家庭和世界。父亲一辈子与世无争,满眼都是好人 修得正果,带来福气。这一点我们必须传承,
公正处世 博爱待人 不争互让,一切的好 都回向给我们所爱的人……我们一定实现您所希望的团结和睦 敬老爱小,安顿好您一生的伴侣。让爱簇拥其间,不得寂寞,笑口常开,全家 子孙满堂 蒸蒸日上 其乐融融。父亲您已是菩萨,知道您一直在身边,一直在看着我们,您游历于风水宝地 花开见佛 莲品上升。放心 世界都在为您点赞,我们也要获得世界的点赞!
我们真的懂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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