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中,有些记忆如同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心田,带来一丝清凉;有些记忆则像冬日的暖阳,温暖而持久。而那些与西瓜有关的往事,便是我心中最温柔的角落,承载着故乡的温度和童年的甜蜜。
我的故乡在山东枣庄,那里虽没有豫南淮河平原那般肥沃的沙质土壤,但也有着一片片绿意盎然的西瓜地。每到盛夏,阳光如金色的绸缎洒在大地上,西瓜藤蔓在田野间肆意生长,一个个圆滚滚的西瓜像是大地的明珠,静静地躺在绿叶之间,等待着被采摘。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夏天。那不仅仅是因为可以放暑假,更因为夏天有西瓜。在那个没有空调、没有冰箱的年代,西瓜是解暑的神器。记得那时候,西瓜并不像现在这般随处可见,价格也相对昂贵。但我的爷爷,总是有办法让我们在炎炎夏日里享受到西瓜的清凉。
爷爷是个精明能干的人,他在镇上的柴火行当会计,和瓜农们打交道多年,练就了一身挑瓜的绝活。他常说:“西瓜越大越好吃。”在他的眼里,大西瓜不仅代表着成熟和甘甜,更是一种丰收的象征。每次午后的集市散去,爷爷总会带着我们去“搜兜”买瓜。所谓的“搜兜”,就是按堆论价,一次买上十个八个西瓜,价格极为划算。有时七八个大西瓜,加起来百多斤,也只要四五块钱,平均下来四五分钱一斤。爷爷会请瓜农用架子车把西瓜送到家,那场景,就像一场小小的胜利。
每次爷爷买瓜回来,我们姊妹几个就像过节一样开心。我们会围在架子车旁,好奇地打量着每一个西瓜。爷爷则会耐心地教我们如何挑瓜。他会先观色,看看西瓜是否瓜体匀称、色泽光亮、瓜纹清晰;再听音,用手指弹弹西瓜,听听发出的声音是沉闷还是清脆;最后还会闻香,嗅嗅西瓜是否有淡淡的清香。在他的指导下,我们渐渐也学会了如何挑选出最甜的西瓜。
西瓜买回家后,爷爷还会挑选两个大个的西瓜,浸入大水缸“冰镇”。那是一种天然的“冰箱”,经过一天的浸泡,西瓜变得冰凉透心。第二天中午,父亲会把冰镇好的西瓜从水缸里捞出来,放在八仙桌上。切开西瓜的那一刻,汁水四溅,发出“砰”的一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夏天的乐章。我们姊妹几个围坐在桌旁,拿起一块西瓜,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甘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炎热。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为我们这简单的幸福伴奏。
除了在家吃西瓜,小镇上的西瓜摊也是夏日里的一道风景。中午集市散去后,瓜贩们便成了主角。他们上午从瓜农那里兑来西瓜,午后在街边支起小摊,售卖切好的西瓜块。虽然价格比瓜农的瓜稍贵一些,但售卖方式更灵活,两毛钱一块,路人一时饥渴,便会花几毛钱买两三块站在街边解馋。更有顽皮的孩童,拿着簸箕接瓜子,或者在地上捡瓜子拿回家。大人们会把瓜子淘洗晾晒后收藏起来,到过年时煮五香瓜子,那可是稀罕的美味。
晚上看电影,是那个年代小镇人们最隆重的文化生活。傍晚时分,小镇的西瓜摊便摆到了电影院门口。依旧是两毛钱一块,依旧有看客买上两块。西瓜用白纸包好,小心翼翼地带入电影院,坐在观众席上吃,那种情景犹如当今的小情侣,在雅致的影城包间品尝着时尚的饮品。电影的声音通过高音喇叭回响在小镇的夜空,而瓜贩则不紧不慢地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用大蒲扇驱赶着飞虫,焦急地看着瓜摊上剩下的几块西瓜。终于挨到电影剧终,瓜贩声嘶力竭地招徕:“西瓜便宜啦!便宜啦!”总会有像我爷爷那样讨便宜的人,很快买完瓜贩最后的西瓜。
那些与西瓜有关的日子,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它不仅仅是一种水果,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西瓜的甘甜,让我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爷爷的爱,让我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那些日子虽然已经远去,但那些记忆却如同一颗颗西瓜籽,深深地埋在了我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我心中最美好的家园。
如今,我离开了故乡,来到了城市。虽然城市里有各种各样的水果,有现代化的冰箱和空调,但我却再也找不到那种简单的幸福。每到夏天,我总会想起故乡的西瓜,想起爷爷挑瓜的身影,想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西瓜的场景。那些记忆,如同一首悠扬的乐曲,轻轻地在心底奏响,让我在忙碌的生活中,依然能感受到故乡的温度和童年的甜蜜。
故乡的西瓜,是我心中永远的珍藏。它让我懂得,幸福其实很简单,有时候,它就藏在一个小小的西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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